朱高煦听到这话,心里有点忐忑,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样?这次丘福表现应该……不错吧?”他心里其实也没底,只是本能地希望丘福能在这次战役中有好的表现,这样他替丘福求情也能更有底气些。
要知道,白沟河之战对于燕军来说意义非凡,那可是奠定胜利的一场关键战争。在这一战中,李景隆率领的几十万人马都被燕军打得落花流水,纷纷抱头鼠窜。而且难能可贵的是,燕军在此次战争当中并没有遭受多少损伤,可谓是大获全胜。再加上白沟河之战相较于郑村之战,燕军投入的总兵力增多了许多倍。虽然前后丘福带领的士兵数量都是一万多人,但是放在整个战争的大背景下,后一次战争中丘福所带领的兵力占比要小很多,作用自然也就大打折扣。照理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丘福只要跟着大部队一起,顺势混点功绩那应该是很简单的事情。
不过,朱高煦话刚说到一半,不经意间瞥见朱棣那仿佛要喷出火来的眼神,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就再也说不下去了。单从朱棣这恼怒的语气,他就已然明白,丘福在白沟河之战的表现必定糟糕透顶,甚至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果然,朱棣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直接破口大骂起来:“不错个屁!”那声音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跟着颤抖。朱棣气得满脸通红,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继续怒喝道:“当时,我特意等到战事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安排丘福上场。想着让他去抓抓那些残兵败将,顺便做做善后工作,这活儿能有多难?结果呢?他倒好,竟然能被对方不到两千人的队伍给团团围住。更可气的是,对方一把大火烧下来,老子辛辛苦苦带出来的几千燕军,就这么葬身火海了!”朱棣越说越气,双手握拳,不停地挥舞着,仿佛要将心中的愤怒都通过这动作发泄出来。
听到这里,朱高煦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都能塞下一个鸡蛋了。当时他因为自己手头上有事,确实没有关注丘福在战场上的具体情况,可万万没想到,丘福竟然做出如此奇葩之事。他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心中满是对丘福这一连串糟糕表现的难以置信。
下意识地,朱高煦朝着丘福那边看去。只见丘福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的脑袋又使劲往身体胸口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隐藏起来,躲开众人的视线。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想来也是羞愧到了极点,毕竟自己的这些窝囊事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任谁都觉得无地自容。
朱高煦满心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心里暗暗想着,谁让福伯和自己一直以来关系如此要好呢,再者说了,既然都已经开始为他求情了,就这么虎头蛇尾地放弃,似乎也不太妥当。于是,他强撑着嘴硬,硬着头皮开口说道:“额……爹,您看啊,可能当时天色太黑了,战场上本就混乱不堪,再加上对方一路逃窜,福伯大概也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敢设下埋伏,所以才一时轻敌了。这事儿吧,也不能全怪福伯一个人,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谁都有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朱高煦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朱棣的脸色,心里祈祷着这番说辞能让朱棣消消气。
朱棣冷冷地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朱高煦,那眼神仿佛早已等候着朱高煦会说出这样的话。朱高煦这边话音刚落,朱棣立马就接上话茬,语气中满是愤怒与嘲讽:“哼哼,之后的济南之战当中,本王又给了丘福三千兵马!我倒是要看看,他还能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朱棣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威严。
朱高煦听闻此言,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吞咽了一番口水,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不会吧,难道这次丘福又失败了?他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担忧与疑惑。
朱棣时刻注意着朱高煦的表情变化,见他此刻那副仿佛吃了屎一样难看的脸色,不禁又嗤笑一声,开口说道:“看来你已经猜出来了。哼,这次丘福带着三千人马去,回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千五了。”说完这话,朱棣似乎还觉得不解气,又补充了一句,语气中满是浓浓的嘲讽意味:“这次倒是有进步,只损失了一半的人马,相比于前两次要好了不少!”那阴阳怪气的语调,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朱棣对丘福的极度不满。
朱高煦只觉得嘴角一阵抽搐,他僵硬地转动着脑袋,朝着丘福那边看去。此刻的丘福,整张脸都恨不得完全缩到衣服里去,只恨不能立马从众人眼前消失。
朱高煦心里也很是无奈,本想再帮丘福说说话,可对方这一次又一次的不争气表现,实在是让他无从开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而后尽量温和地安慰丘福说道:“福伯,其实吧,做侍卫也是个很不错的差事呢。平日里啊,很难遇到什么生命危险,您年纪也大了,父王将您安排到这里,也是担心您在战场上出事,这也是父王对您的一番爱护之心啊。”
丘福听了朱高煦的话,只觉得臊得慌,头都不敢抬起来。他心里清楚得很,朱高煦这话说得虽然好听,但也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可想想也是,自己这般不争气,又能怨得了谁呢?只能满脸羞愧地诺诺点头,低声应了一声:“多谢公子,多谢王爷厚爱!”
不过,相较于朱高煦对丘福的委婉安慰,朱棣可丝毫没有要给丘福留什么脸面的意思。只见他冷哼一声,声音犹如寒冬的冷风般刺骨:“也就是丘福还有点武力在身,不然现在就滚回去种地去吧!留在这里,也算是给他一个机会,别不知好歹!”朱棣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满是对丘福的不满与嫌弃,仿佛多看他一眼都觉得碍眼。
朱高煦在一旁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心里十分清楚,朱棣已经对丘福格外留情了。毕竟在军中,若是其余将领像丘福这般三次吃了败仗,那可不是简单的事,脑袋搬家都是极有可能的,就算侥幸保住性命,身上的职位也必定会被一撸到底,从此再无翻身之日。而丘福现在还能当个侍卫头子,这完全是朱棣顾念往昔的情分啊。
“多谢王爷留情!”丘福听闻朱棣此言,心中五味杂陈,赶忙单膝跪地,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动情地喊道。与此同时,他心中暗自流泪,不禁埋怨起朱高煦来:这个朱高煦,不是早就跟他说了让他别问吗?可他偏要问,虽然心里明白朱高煦是为了帮自己求情,可这一番询问,不就像是在自己的伤疤上撒盐吗?把自己这些丢人现眼的败仗经历又给抖落出来了。
不过,经过这几次的挫败,丘福此时也已经彻底想明白了,或许自己真的没什么带兵打仗的天赋吧。如今这样能有个安稳的差事,混吃等死也足够了,起码还能给后代留下一些家底,不至于让家人跟着自己受苦。
“哎,福伯你也不要气馁嘛,当侍卫其实也不错的。你就好好努力哈,过两天要是没什么事的时候,我就去找你玩!咱们也好久没好好聚聚了呢。”朱高煦一边摇头晃脑地说着,一边还伸手拍了拍丘福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些安慰和鼓励。
听到这话,丘福心里感动极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朱高煦如今身份已然不同,都成了一城之主了,竟然还能记得两人往昔的情谊,愿意跟自己这个没什么本事的老管家继续走动。虽然他也不确定朱高煦会不会真的来找自己,但就冲这句话,就足以让他心里暖烘烘的了。丘福立马抬起头,眼中饱含热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经过这一番插曲,朱棣原本憋着的那股闷气也消散了几分,实在懒得再和朱高煦置气。他伸出手指,在半空朝着朱高煦轻轻点了点,语气虽算不上温和,但也没有了之前的严厉:“你跟我来!”说完,眼神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随后,朱棣转头看向徐妙云,神色缓和了些许,说道:“王妃,你先休息休息,这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我有些事情要和老二单独聊聊。”朱棣对徐妙云向来敬重,言语间带着一丝关切。
徐妙云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众人,说道:“那你们父子好好谈,青叶,你饿了吧,咱们先去吃饭,还有世子妃也一起吧!”徐妙云心思细腻,深知陆青叶作为儿媳,不能让她受了冷落。
在回燕王府的途中,朱高炽的其余妃子已经各自回到了世子府。但朱高炽心里明白,朱高煦此次前来必定有正事,而自己身为世子,许多事情也该参与其中,所以便带着世子妃张依依一同跟了过来。
张依依自是没有任何异议,她性格温婉,当即笑着挽着陆青叶的手臂,就要跟上徐妙云的脚步,嘴里还亲昵地说道:“青叶,那我们跟娘走吧!”声音轻柔,透着一股姐妹间的热络。
陆青叶下意识地看向朱高煦,她心中其实是很想跟着朱高煦一同前去,参与商讨大事的。毕竟她见识不凡,也想在这些重要事务上帮朱高煦出谋划策。然而,当看到朱高煦轻轻摇头之后,她也只能无奈地放弃这个想法,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后乖巧地点点头,默默跟在张依依身边。
朱高煦这样做也是有自己的考量。他深知朱棣的脾气着实算不上好,而且在这燕地,当下的规矩还是不允许女子干政的。若是他此刻执意带着陆青叶一起,以朱棣的性子,最后极有可能直接将他们夫妻二人一同赶出来。为了这么点小事与朱棣起争执,实在是得不偿失,所以他才果断拒绝了陆青叶。
回应完陆青叶之后,朱高煦抬眼看到朱棣已经大步迈出了大厅,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马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而一旁一直静静沉默着的朱高炽,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见此情形,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神色平静地默默跟在两人身后。现如今,朱棣已经开始逐步将一些权力下放给朱高炽,许多重要的事务都会与他商量。所以即便这次朱棣没有明确邀请,朱高炽基于一贯的认知和责任感,还是自发地觉得自己应该参与到父子三人的谈话之中。
与此同时,在燕王府之外热闹非凡的一处街道上,局势却陡然间如同热油锅里滴进了水珠,直接炸开了锅。
只见石当方才还站在街边的石碑上,扯着嗓子喊完一番话之后,心满意足地回头,本想与朱高煦等人分享此刻的得意,却惊愕地发现,刚刚还在附近的朱高煦等人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踪迹全无。
石当顿时郁闷得不行,心里直犯嘀咕:朱高煦这家伙,竟然如此不讲义气,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太不够意思了!无奈之下,他只能气鼓鼓地跳下石碑,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准备径直前往燕王府去寻找他们。
然而,石当的脚刚一落地,还没来得及迈出几步,便被一群人硬生生地给堵住了去路。他抬眼望去,只见面前赫然站着十多个男子,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石当看着这群不速之客,气得差点要笑出声来。想他石当,在江湖上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纵横天下多年,除了朱高煦那个实力深不可测的家伙外,鲜少有人能在他手上走过几招,一身武艺高强,凶名更是远扬四方。可如今,竟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这么一群人给堵住了,这口气,他如何能咽得下去?
“你就是那个不要面皮的石当?”就在石当满心愤怒之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说话的是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此人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袍,手持一把折扇,看似文质彬彬。而在围堵石当的十多人当中,竟有五六人都是这般书生打扮。不过,尽管他们身着书生服饰,可此刻却一个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石当,眼神中满是不屑与轻蔑,仿佛眼前的石当根本就不值得他们放在眼里
自从卸下将军职位后,石当行事便不再像从前那般诸多顾忌,对于自己的一言一行也全然随性起来。此刻面对眼前这群人的挑衅,他先是毫无顾忌地哈哈大笑两声,而后骄傲地双手叉腰,鼻孔朝天,那副张狂的模样尽显无疑,大声吼道:“正是爷爷我!”
为首的书生杜明双手背负在身后,神色冷峻地看着石当,眼中满是厌恶,他微微皱起眉头,嘴唇轻启,极为不屑地淡淡吐出几个字:“彼其娘之!”那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石当原本嚣张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他满脸错愕,呆愣愣地望着杜明,心中满是诧异:这什么情况?一上来就直接开骂,是准备大打出手的节奏吗?
石当回过神后,忍不住冷哼一声,眼神中透露出丝丝狠厉,大声质问道:“这就是你们北平人的素质?就仗着自己是书生,觉得我就不敢动手是吧?”说罢,他还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咔咔作响,似乎随时准备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瞧瞧。
“呵……”杜明刚准备继续回怼些什么,可刚吐出一个字,就被身旁的另一个书生一把拉住了。
这个书生面容英俊,面若冠玉,身上穿着的皆是华丽的锦衣绸缎,一看便是出身大富人家的子弟。他手中还拿着一把看似有些破旧的扇子,将杜明拦下之后,故作潇洒地挥动着扇子,脸上带着一种自恃清高的神情,淡淡地开口:“杜兄,让我来!”那语气仿佛在向众人宣告,他定能将眼前的石当收拾得服服帖帖。
杜明微微停顿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但随后还是稍微后退了一步,说道:“既然阮兄开口,那小弟就不多言了。”
阮离满意地点点头,对于杜明给自己这个出风头的机会十分受用。他抬头,与石当对视了一眼,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底气十足地朝着石当大声说道:“彼其娘之!!!”这四个字说得感情充沛,铿锵有力,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只为将对石当的轻蔑表现得淋漓尽致。
石当一听这话,瞬间就上头了。本来见这阮离长得斯斯文文、像模像样的,还满心期待着能与他来一场精彩绝伦、酣畅淋漓的辩论,好让自己大展口才。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跟前面的杜明一样,一开口就是不堪入耳的脏话,这实在是让石当又气又恼。
刹那间,石当眼中仿佛有两团怒火在熊熊燃烧,那愤怒的目光犹如实质般射向阮离等人,他牙关紧咬,从齿缝间挤出带着丝丝狠意的话语:“好好好,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这般戏耍你爷爷我,只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承受这一举动所带来的严重后果了!”此时的石当,胸膛剧烈起伏着,那压抑不住的怒火似乎随时都会喷发而出。
其余几个书生被阮离这一声底气十足的叫骂给惊得一愣,短暂的错愕之后,他们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笑话一般,哄堂大笑起来。
其中一个书生一边笑一边竖起大拇指,对着阮离赞不绝口:“阮兄果然大才啊,同样是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阮兄嘴里喊出来,就是比杜兄喊得更有气势,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那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尽显对阮离的吹捧。
杜明也赶忙配合着,脸上露出谦逊的笑容,说道:“这是自然,哈哈哈,阮兄在我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那一声喊,直击心灵,实在是厉害!我自愧不如啊!”他这般谦虚的模样,实则是在变相地抬高阮离,同时也为这场闹剧添油加醋。
其余几人听了更是兴奋不已,像是找到了新的乐趣,一个个对着石当指指点点,肆意调侃。
“哈哈哈,你们快看这个大傻个,被气得脸都红了,鼻子都快要冒烟了!你们说等会儿他会不会直接被气死啊!”一个书生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话语中满是对石当的嘲讽。
“唉~,赵兄说的不错啊,啧啧啧,这就是新城所谓的将领啊,瞧瞧他那副傻乎乎的样子,真让人怀疑新城是不是真的无人可用了,才让这样的人当上将军。”另一个书生也跟着附和,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我还听说啊,石当在没成为新城大将军之前,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砍柴的罢了。完全是因为跟在二公子身边的时间够长,二公子这才大发慈悲,赏赐了一个将军职位给他玩玩。现在看他这蠢笨的样子,我觉得这传言多半是真的。”又有一个书生神秘兮兮地说道,仿佛自己掌握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在这几个书生肆无忌惮的带动下,原本只是在一旁围观的百姓,也开始对石当指指点点起来。虽然他们害怕石当的武力,声音不敢太大,也都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石当,但那些细碎的议论声,却如同利箭一般,一字不漏地传进了石当的耳朵里。
石当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的双眼因愤怒而变得猩红,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猛兽,死死地怒目而视着阮离等人。随后,他从喉咙里挤出带着无尽杀意的话语,一字一顿,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你们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