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琅嬅倚在金丝炭煨暖的锦被里,指尖捏着药碗边沿,青瓷上的缠枝莲纹映得指节泛白。
“这药总透着苦味。”她轻声开口,睫毛下露出一线眸光,望着立在床前的云舒。
云舒垂眸替她拢了拢狐裘:“这药哪有不苦的。”
“是啊,药没有不苦的,管理后宫也没有不累的。”富察琅嬅将饮尽的药碗递了出去,扫了一眼窗边案几上厚厚一叠的账簿。
云舒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很想再劝,让她将手中的宫权分些给纯贵妃和舒妃去管,不会带团队,只能干到死。
可说多了,富察琅嬅只会厌烦,她现在忌惮苏绿筠和当初忌惮慧贵妃是一样。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再多话。
鎏金香炉里的苏合香烧起袅袅青烟,忽而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青石板混着积雪被踢得簌簌响。
“娘娘!”赵一泰踉跄着跑进殿内,棉鞋上的雪水在软毯上洇开暗痕,“皇上…皇上在钟粹宫晕倒了!”
他喉间哽着粗气,冻红的鼻尖发颤,“太医院的人全被叫走了!”
富察琅嬅指尖猛地攥紧锦被,隆起的小腹忽然传来细微的抽痛。
云舒瞥见紫檀柜上的鎏金自鸣钟——丑时三刻,皇帝该是才用完晚膳。
“怎么回事?”话音未落,人已掀开了被子就要下床。
“娘娘使不得!”云舒急忙按住她肩膀,触到她有些紧绷的身体。
“昨儿叶天士才诊过脉,说胎象不稳需静养,娘娘。”云舒知道这一趟,皇后于情于理都必须要去。
沉默一瞬后,她转身冲外殿喝道:“立刻备暖轿!取金丝软毯垫着娘娘腰腹!”
皇后扶着云舒的手勉强坐起,忽觉一阵眩晕。
钟粹宫……她记得彤史上,最近纯贵妃有几分恩宠。
富察琅嬅此刻喉间泛起腥甜,不知是药味还是急火攻心。
耳中嗡嗡响着赵一泰的那句话:“进忠公公当场就抓住了悄悄跑出去的可心,可心怀里有一壶满满的暖情酒……”
“备轿。”她抚着肚子,任由云舒给她披上鹤氅。
轿帘掀开时,冷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富察琅嬅心中也是一阵冰凉。
暖轿行得极慢,轿杠压在太监肩头咯吱作响。
云舒顶着碎雪,跟在轿子旁边行走:“娘娘且放宽心,皇上福泽深厚……”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皇后望着轿外逐渐亮起的宫灯,红光映得雪色发暗,冬天的黑夜来的太快。
富察琅嬅皱着眉,指尖抚过鼓起的肚子,呢喃着:“若真是催情香的罪……怕是又要薨逝一个贵妃了。”
细雪打在钟粹宫琉璃瓦上的声响渐弱,化作细碎的冰珠沿着飞檐滚落。
皇后的暖轿停在殿前时,她攥着轿帘的指尖已泛青白。
云舒刚要搀扶皇后下地,却见她忽然按住后腰。
三日前小产征兆虽被压下,可这一路颠簸,腹底仍有钝痛如细针扎着。
“娘娘当心”云舒仔细看着富察琅嬅脚下,“奴婢瞧着殿里烛火昏沉,许是皇上……”话音未落,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惊得檐下铜铃叮铃乱响。
皇后踉跄着扶住门前红柱,只见暖阁内影影绰绰,一个着月白宫装的女子正跪在地上,乌发披散如墨,是苏绿筠。
“太医呢?”皇后声音发颤,云舒扶着她几步走近内殿,目光掠过地上翻倒的药碗,一眼瞥见皇帝半倚在拔步床上,面色潮红如醉酒,却闭着眼毫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