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全家人的目光都落到了这个天才少年身上,人们只要一谈到白府,甚至一说到白姓,嘴里念来念去的,就只有“白竹公子”这个名号……甚至连父亲都很久没过问他的学业,乃至在他兴致勃勃地告诉父亲自己升到了玄字阁的时候,父亲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多大的喜悦。
然后,没过多久,白倚竹也进了天岐书院。
以一种堪称震惊朝野的速度,在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那个天才七弟,就以风云之势刷新了整个天岐书院的记录,在全天下人的膜拜和艳羡之中轻而易举地升入了那个常人难以企及的天字阁!
从此,早就被人遗忘在角落里的白岳峰,变得更加默默无闻了。
若不然,要是没有白倚竹挡在前面,要是他的光芒没有那么强盛,以白岳峰的成绩也称得上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佼佼者,足以被捧为家族中值得骄傲的后辈!
更可恨的是,他那个清高自傲的七弟,从来就没把他这个大哥看在眼里,不论他做什么都无法引起白倚竹的任何注意,而他……却在这十几年的煎熬之中,饱尝了白竹公子带来的阴影和压力!
太艰难了,这样的人生!
白岳峰居然能忍辱负重活到现在,而没有去上吊自杀以求解脱,如此的坚忍,如此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白司颜没来由地竟然有些佩服他!
毕竟就连她现在,都很想把白倚竹装进麻袋里打一顿,来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心。
偏偏,白倚竹却没有丝毫自知之明,我行我素,一意孤行,甚至从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白司颜不否认,他是个温柔的人,甚至有一副好心肠,从没想过要害别人。
但他的温柔和南宫芷胤的温柔,完全是两回事。
太子殿下的温柔,是能够照顾到别人的感受,让人心生好感的脉脉温情。
而白倚竹的温柔却仅仅是他自以为是的好,他觉得对你好了,你就应该开心,就应该心怀感激,就应该乖乖地接受……因为那些都是他认为是正确的东西,而普天之下,也从来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他的半句不是。
所以时至今日,白倚竹才会沦落到茕茕孑立,形单影只,连一个可以说话的朋友都没有的惨烈处境,只能养只宠物来解闷。
并且在白司颜招惹了他之后,就开始全心全意地迫害她的健康成长!
甚至还妄图把她打造成跟他一样的怪物。
想到这里,白司颜就觉得全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总算明白过来,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白竹公子并没有天下之人想象得那么完美。
这孩子虽然智商逆天,资质超群,但情商……大概是负数。
她甚至怀疑,他有很严重的性格缺陷。
就像现在——
白司颜已经很明确地拒绝了他,白倚竹依旧不以为意,反而往她身边靠近了几步,继续拿帕子帮她擦拭脸颊上的污迹和蛛丝。
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不是讲究不讲究的问题,身为大家闺秀,就应该让自己看起来优雅得体,要不然会被别人看不起的。”
“啪!”
拍开他的手,白司颜坚决抵制他润物细无声的洗脑。
“看不起就看不起,我活着不是为了给别人看的……再说了,这里又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干嘛那么注重仪表?我不像你,可以那么轻易地避开蛛网树枝,我能赶在天黑之前找到冰湖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有空整这些。”
见她不配合,白倚竹先是用一种略显心塞的目光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有些无法沟通。
接着才耐着性子继续劝诫。
“这种事情是不分场合的,一个自律的人,无论何时身处何地,都会保持优雅整洁的仪表……”
“停停停。”
白司颜马上打断他的说教,脸上的表情比他更心塞。
“照你这么说,如果看到一个怀孕的女子快要摔倒了,但是你又来不及扶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扑到地上给她当人肉垫子,那是不是……为了保持自身的体面,你就坐视不管了?”
对于这个问题,白倚竹的回答是——
“为什么会来不及扶她?”
“我是说如果!”
“没有这种如果。”
“万一呢?!”
“也没有这种万一,就算她离地面只有一尺,我也能稳住她的身子,不让她摔下去。”
“……!”
得了,这话没法聊了。
见她没再开口,白倚竹只当她是认同的自己的说法,便又抬手往她脸上擦。
“你好烦啊。”
一甩手,挥开白倚竹的爪子。
白司颜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更讨厌像白倚竹这样,非要把自己奇怪的想法强行灌输到她的脑子里,她跟他又不是同个层次的人,她就喜欢活得糙一点怎么了?!
听到这话,白倚竹不由眸色微黯。
只是看到白司颜发髻上插着的那根半掉不掉的树枝,就觉得好难受,下意识想要把它拔下来。
“可是你的头上——”
就在白倚竹伸手的刹那,白司颜忽然一个转身,更加忍无可忍!
“白倚竹,你到底有完没完?难道从来都没有人说过你这样很讨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