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直门外的破庙在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兽。
麴云凰踩着满地碎砖进去时，供桌上的残香还在冒烟，青面泥塑的土地公半张脸都掉了漆，正对着墙角缩成一团的马将军。
\"将军这出戏唱得妙啊。\"她反手闩上门，腰间软剑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昨日朝堂上指认军饷无误，转头就塞银杏叶让我来这破庙——莫不是嫌我被刘宰相盯上得不够紧？\"
马将军猛地抬头，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星子般的血渍：\"麴姑娘，老哥哥这把骨头能撑到今日，全仗着当年麴大帅在漠北救我一命。\"他哆哆嗦嗦摸出块半旧的虎符，边缘刻着\"麴\"字暗纹，\"您昨日拓的虎符是假的，真符在刘贼手里。
前日赵副将去相府送军报，亲眼见苏师爷用朱砂在符上盖了私印。\"
麴云凰呼吸一滞。
父亲当年的虎符，正是她追查了三年的关键——原来刘宰相早把假符换了真的，怪不得每次查到军饷亏空，账本都对得上。
\"赵副将？\"她抓住话头，\"可是您麾下那个总跟在身后的络腮胡？\"
马将军点头：\"他是麴大帅旧部，当年跟着您父亲守过玉门关。
前日我故意在御花园与刘贼同行，就是要让苏师爷的眼线看见，好保赵副将周全。\"他突然攥住麴云凰手腕，掌心烫得惊人，\"姑娘，老哥哥撑不了多久了。
刘贼要在三日后的秋狩宴上，用假虎符坐实我通敌罪名。
您得...\"
话音未落，庙外传来瓦片碎裂声。
麴云凰反手抽出软剑，剑穗扫灭烛火。
黑暗中，她指尖抵在唇上轻吹，\"灵犀幻音诀\"的音律如蛛丝般漫开——庙后树杈上藏着三个带刀的，庙前影壁后还有两个，刀刃上浸着腥甜的毒。
\"将军先走！\"她旋身撞开后窗，软剑划出银弧逼退最近的杀手，\"去城南客栈找杨御史，就说虎符有诈！\"
马将军踉跄着翻出窗口，破庙门\"轰\"地被踹开。
月光下，五个黑衣人的刀光像泼了水银，其中一人的袖口绣着金线云纹——是刘宰相府里\"暗云卫\"的标记。
麴云凰咬碎口中的护心丹，音律陡然拔高。
最左边的杀手突然捂耳惨叫，刀刃\"当啷\"落地；中间两人脚步错乱，刀尖差点捅进同伴胸膛。
她趁机掠上梁顶，却觉喉头一甜——\"灵犀幻音诀\"用得太急，内力正顺着经脉往体外淌。
\"追！\"为首的杀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夜的京城月黑风高。
麴云凰贴着房檐狂奔，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
她拐进一条逼仄的小巷，突然看见巷尾的灯笼——赵副将正蹲在墙根啃烧饼，络腮胡上沾着芝麻。
\"赵叔！\"她脱口而出。
当年父亲的亲兵里，只有赵全赵副将总爱揣着芝麻烧饼，说是玉门关外的风沙里，这东西最抗饿。
赵副将猛地抬头，烧饼\"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麴云凰腰间的玉牌——那是麴家独有的\"麒麟衔珠\"纹，\"您是...大帅的女儿？\"
\"是！\"麴云凰拽着他往巷子里跑，\"刘宰相要杀马将军，还伪造了虎符！
赵叔，当年父亲待您如何？\"
\"大帅救过我全家！\"赵副将红了眼，抽出腰间佩刀，\"姑娘有什么差遣，赵某这条命给您！\"
两人刚拐进死胡同，暗云卫的灯笼就照了过来。
麴云凰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逼退前头两人，转头对赵副将道：\"您去杨御史那，把马将军的话原样告诉他。
我引开他们！\"
\"不行！\"赵副将一把将她推进草堆，\"当年大帅护着我们，今日我护着您！\"他挥刀冲出去，刀风带起地上的碎砖，\"狗贼们，爷爷在玉门关砍过三十个突厥脑袋，你们这点本事也配？\"
暗云卫的刀光瞬间将赵副将笼罩。
麴云凰咬着牙运起幻音诀，可内力已经虚浮得像棉花，音律刚漫开就散了。